索恩浑身发抖，蜷缩在干草堆上，头上罩着一个麻布袋，被挖出两个眼洞——有些像埃里克。</p>
薄莉心脏倏地跳了一下，动了恻隐之心。</p>
……这太奇怪了。</p>
哪怕亲眼看到埃里克被马拖行，她也没有生出恻隐之心，而是冷静地思?考如何利用他活下去。</p>
看到他背上的伤以后，她也是震惊多于同情?，不明白他为什么伤得如此?之重，还?能单手撂倒她。</p>
可是这一刻，她看着跟埃里克相似的索恩，居然?觉得有些难受。</p>
为什么？</p>
因为对埃里克的感觉变了吗？</p>
薄莉思?绪混乱，没有说话。</p>
索恩一直在惊恐不安地抽泣，也没有说话。</p>
梅林太太离开后，薄莉半蹲下来?，朝索恩靠近了一些，轻声问道?：“你还?好吗？”</p>
索恩听?见她的声音，受惊似的颤抖一下，往后退了一大截，死死捂住头上的麻布袋。</p>
埃里克不会后退。</p>
他会猛地拔出匕首，将刀锋抵在她的咽喉，以森冷的眼光警告她，不准向?前?。</p>
然?而，在某种程度上，他们的反应是……一样的。</p>
“我不会伤害你，”薄莉表情?复杂，“如果我能带你离开，你愿意?跟我一起走吗？”</p>
索恩没有说话，只是恐惧地粗喘着，拼命捂着自己的麻布袋，似乎怕她上前?揭开。</p>
埃里克不会按住自己的面?具。</p>
但他很少跟她面?对面?说话，从来?都是出现在她的身后，如同一个影子，一个幽灵。</p>
如果她想回头看他，他会重重地扣住她的下颚，不允许她回头。</p>
他大多数时候都戴着黑手套，穿着黑色衬衫、黑色背心和黑色大衣，很少露出除了脖颈以外的皮肤，似乎想彻底隐没于黑暗之中?。</p>
他对自己的身体如此?讳莫如深，是否因为曾像索恩一样，无力护住脸上的面?具？</p>
难受的感觉在加重。</p>
薄莉感到胃里酸涩，这次不是因为怜悯，而是因为……共情?。</p>
“我跟梅林太太不是一路人，”她的声音干涩，“我是真的想给你们提供一份工作，让你们像真正的演员一样，用故事、演技和人格魅力打动观众，而不是靠与众不同的外表。”</p>
这番话，她说过很多次，每次都是半真半假。</p>
但此?时此?刻，她居然?像是真情?流露。</p>
为什么？</p>
薄莉问自己。</p>
是因为，她其实跟埃里克、索恩并无区别？</p>
她也怕被揭下面?具，暴露出与这世界格格不入的一面?？</p>
“相信我，好不好？”她放轻声音，小?心翼翼地靠近索恩，“我发誓，不会拿下这个袋子，也不会取笑你的外貌。”</p>
地下室有一个透气的小?窗，洒下黄昏紫红色的光线。</p>
索恩又哭又抖，几乎要晕过去，但见她确实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打他骂他，扯他的麻布袋，挤压他脸上的肿块，终于一点?一点?松开手，泪眼蒙眬地望向?她。</p>
薄莉朝他伸出一只手，语气温柔：“相信我，索恩，我们会逃出去的。”</p>
良久，索恩发着抖握住她的手，点?了点?头。</p>
薄莉莫名想到逃出马戏团的那一晚——当时，她觉得自己如在沼泽之中?行走，举步维艰，孤立无援。</p>
那埃里克呢？</p>
他似乎没有任何情?绪，寸步不离地跟在她的身后，始终保持着冷静的步伐，仿佛捕食者不紧不慢地跟踪自己的猎物。</p>
然?而，他却像索恩一样相信她。</p>
相信他们会逃出去。</p>
薄莉感到自己的心脏变得奇怪起来?，像被浸满温水的毛巾包住了，慢慢拧紧。</p>
这感觉又酸又痛，令她头皮一阵发麻。</p>
她在同情?自己的捕食者。</p>
第26章</p>
索恩年纪小,看上去还不到十二岁，满眼懵懂，薄莉问什么答什么。</p>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</p>
“奥利弗·索恩……”索恩小声说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