弗洛拉看到薄莉，才缓缓呼出一口气，血液逐渐涌向僵硬麻木的四肢。</p>
她张了张口，想说点儿什么，对上埃里克冰冷的目光后，打?了个寒战，掉头就跑。</p>
薄莉抬眼看向埃里克，有些无奈。</p>
埃里克俯身放她下来，给左手戴上黑色皮手套：“你叫她‘亲爱的’。”</p>
“你也是我的‘亲爱的’。”</p>
他却冷静地说：“我在?你身边时，不要这样叫其他人。”</p>
“为什么？”</p>
“我不想杀了他们，”他顿了顿，“惹你生气。”</p>
很明?显，杀人与否，不在?他的考虑范围内。她是否会生气，才是他真正的衡量标准。</p>
薄莉：“……你真杀了他们，我可能?不止生气那么简单。”</p>
他没有顶嘴，眼神却有些冷，似乎在?警告她，你再说一句这些人多么重要，就会立刻大开杀戒。</p>
薄莉本?想说，马戏团的人对他没有任何威胁性。她不可能?跟那些人发展出除友谊以?外?的关系，更不可能?跟他们有肌肤之?亲。</p>
但他在?乎的，显然?不是这个。</p>
他的思?维完全有别于正常人——大多数人的占有欲，仅仅是排斥异性。</p>
埃里克却像是排斥一切活物，只要有活物靠近她，就会生出屠杀的冲动。</p>
他并不是针对马戏团的人。</p>
假如她多看一眼路边的狗，他也会用那种瘆人的眼光扫向那条狗。</p>
这毛病估计一时半会纠正不过来。</p>
薄莉想了想，伸手拽住他的衣领，踮脚亲了他一口——先稳住他再说。</p>
客厅里已经变得寂静无声。</p>
马戏团的人一见到埃里克，谈话声就小了下去，不敢再说一字半句。</p>
直到薄莉走进客厅，气氛才稍稍融洽一些。</p>
薄莉跟他们聊了两句，打?开手提包，让他们过来领礼物。</p>
众人面面相觑，没一个人敢主动上前靠近薄莉——埃里克一直站在?她的身后，如同高大而阴冷的幽灵，寸步不离地守着她。</p>
薄莉只好走过去，一枚一枚地分发戒指。</p>
半晌过去，西奥多最先打?破沉默：“克莱蒙小姐，为什么送我们银戒指？”</p>
薄莉微笑说：“当然?是希望我们永远是一家?人。老实说，我并不是一个多么有才华的人，马戏团能?有今天?的名气，绝不是我一人的功劳……如果没有你们的信任和配合，仅靠我一人，恐怕连首演都?撑不过去。”</p>
“我非常清楚，我的名声处于风口浪尖之?时，不少人都?曾私底下找过你们，想从你们口中掏出对我不利的证词，有人甚至出价到了五百美元。你们却连讨价还价都?没有，就拒绝了对方。这份信任于我而言，真的非常珍贵。”</p>
没人说话。</p>
众人隐约感到几?分不对劲，薄莉这番话不像感激之?词，更像是一篇提前写好的……遗言。</p>
“送这枚戒指的原因是……”薄莉沉吟片刻，“如果有一天?，我有事暂时离开，没办法过问马戏团的事情?，你们必须听从埃里克的命令。”</p>
弗洛拉失声尖叫一声“不要”，被玛尔贝捂住嘴巴，拖到沙发后面。</p>
艾米莉说：“克莱蒙小姐，我不明?白……您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？”</p>
“如果是金钱上的困难，”里弗斯冷不防出声，“我可以?帮忙。”</p>
其他人纷纷转头望向他。</p>
里弗斯耸耸肩：“看我做什么？我很喜欢这里的氛围，不想马戏团就这样解散。我在?纽约当律师的时候，攒了四五千块钱。你要的话，我可以?取出来给你。”</p>
西奥多也说：“……我也攒了一些钱，没有里弗斯那么多，但也是一点心意。”</p>
埃里克冷眼旁观，呼吸很重，下颚骨传来轻微震颤，如同一头随时会发病的野兽。</p>
很明?显，薄莉并不只属于他一个人。</p>
她是这里的核心，周围人的精神支柱，每个人都?在?吞吐她身上温暖的热气。</p>
听到薄莉可能?会离开，这里的人明?显慌了乱了。</p>
也是，他们本?来跟他一样，是被正常世界抛弃的人，因为薄莉才有如今的地位。</p>
玛尔贝本?是患有下肢肥大症的大脚女孩，因为薄莉，她的过去被新奥尔良人熟知，几?次登上报刊杂志。</p>
不时就会有经纪人前来问她，合约什么时候到期，想请她去别的剧团工作?。</p>
艾米莉过去更是深陷黑暗的泥沼，不仅先天?四足畸形，腹中的胎儿还被制成标本?，公之?于众，哗众取宠。</p>
薄莉却让她发现，并非她天?性软弱，才无法承受这样的过去——那些道貌岸然?的绅士，看到被制成标本?的胎儿，同样无法承受。</p>
弗洛拉则从畸形丑陋的“蜥蜴女孩”蜕变成芭蕾舞学员。</p>
索恩、西奥多、里弗斯……如果不是薄莉，索恩头脑简单，性格懦弱，毫无疑问会当一辈子的“象人”，永远是另一个畸形人的影子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