结香给她揉背,提醒道:“主子,你今日搬到甘泉宫,还未亲自跟陛下谢恩告退,这可不行。等会儿你洗漱完,休息片刻,便回去乾华宫给陛下谢恩吧。”
虞楚黛犹豫道:“宫里规矩,妃嫔非得召不得前去。我上回获赏赐后,擅自去谢恩,门口守卫和太监,不给我放行。”
结香笑道:“但陛下还是见了你啊。况且,你今日本就在那边儿住着,是回来清理洗漱罢了。陛下待你,不同于旁人。”
虞楚黛道:“早上醒一声。既是如此,我洗快点儿,收拾好就过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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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达乾华宫后,虞楚黛说明来意,侍卫便让她进寝宫中等候。
若是旁人,侍卫断然不会放行。但这位美人在此住了好几天,自是特事特办。
虞楚黛在寝宫中从下午等到天黑,看遍血墙和每一尊兽头,都未见人影。
直到亥时,才终于等到高龙启回来。
他眼底青黑,淡漠看她一眼,不等她起身行礼,就径直往后院后去。
虞楚黛站在原处,看他又是那副熟悉的、半死不活的阴郁模样,不知该去还是该留。
她眼神询问跟随而来的张泰田,“张公公,我来谢恩,但陛下好像不想看到我。我还是改日等有传召时再来吧。”
张泰田温和道:“陛
下病了,心情不好才会如此。美人别多心,去看看陛下吧。他一整天,颗粒未进,奴才也担心。美人看着时机,若能劝着他吃点东西,便劝着些。”()?()
虞楚黛点点头,但心中却没这个打算。()?()
高龙启我行我素,哪里是她劝得动的。()?()
她可不敢听过几句奉承话后,便真拿自己当个人物,指点江山。他不想吃就不吃吧,一天不吃也饿不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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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心情不好,跟他谢个恩,就赶紧撤退,省得留太久,惹他心烦自寻倒霉。
她想着,往后院走去。
乾华宫后院,她还是第一次来。
后院温泉以汉白玉铸成,洁白无瑕,雕龙画凤。
虽无自然温泉之野趣,却奢华典雅,尽显皇家大气。
高龙启双臂展开,靠在池边,长长的墨发飘散在水中,随波而动,如茂密海藻。
他闭合双眼,肌肤洁白,仿佛和汉白玉融为一体,眼底青黑在玉白皮肤上,格外明显。
他的唇不如先前那般红润,唇角有伤口,也不知是他自己还是谁咬的。
他消失一天,是去找其他妃嫔玩了?
虞楚黛心里闷闷的,但自己说不出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从何而起。
温泉水中,散开淡漠血红。
寻其源头,是高龙启垂在水中的小臂。
虞楚黛走过去,轻轻抬起高龙启手臂查看。
他小臂上的伤口又深又长,水泡过后,伤口发白,血流不止。
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高龙启时,温泉中也是这般血色,那次和这次一样,都是他的血吗?
血墙……血墙上,难道是他自己的血?
她将高龙启的手臂抬着,从旁边托盘中拿块厚帕子,垫在他手臂下。
伤口不宜浸水,先这样吧。
看他这自闭模样,她一开口,必定又要说那句“闭嘴,安静”。
她索性不说话,在旁边安静坐着,思考到底要不要静悄悄溜走。
嗯……还是走吧。
高龙启听到动静,依然闭着眼,“你都搬去甘泉宫了,还回来做什么?”
虞楚黛见他开口,只好转回来,道:“回来谢恩。多谢陛下赐居。”
高龙启:“很喜欢?”她太好懂,声音里的雀跃藏不住。
虞楚黛笑道:“喜欢啊。有温泉,还有很多漂亮衣裳首饰,妾身都喜欢。”
高龙启冷笑一声,“眼皮子浅。”
虞楚黛垂下嘴角,讨厌,总这么说她。
转而又笑道:“陛下说得没错,妾身就是眼皮子浅。有好吃的好喝的,就开心。住得好穿得好,也开心。”
“庸——”
“因为妾身庸俗,开心就在这一饮一啄间。”
他的“庸俗”还未说全,她先抢他台词,让他无话可说。
高龙启反倒笑了。她还挺有自知之明。
见他不如先前那般阴郁,虞楚黛也轻松许多。
她扫一眼高龙启胳膊,道:“陛下,妾身带了药,给您伤口上
点儿好不好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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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龙启睁开眼,瞥她,“张泰田给你的?多事。”()?()
虞楚黛讪讪缩手,摩挲着药瓶。()?()
高龙启将手臂一转,伤口朝上。()?()
他手臂上,除了现在这伤口,还有许多旧疤,想来是从前弄伤的。
也不知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,跟不怕痛似的。
虞楚黛见状,立刻打开药瓶,小心翼翼给他涂药。
在此过程中,她明白了一件事。
高龙启太会用酷刑折磨人,发起疯来连自己都能下狠手砍,在这种环境下,太医们研习内症做什么?根本毫无无用武之地。
咱们陛下看上去是心脏会有问题的样子吗?天塌下来,他的心都能跳得稳健。
而对于缺胳膊少腿的外伤,太医们倒是十分擅长,技术精湛,各种外伤药物研发不断,惠及全宫上下。
听小寿子说,庆和公主都能走路了。挨过那么重的板子,涂过药后,才几天工夫就能下地,太医院还是有两把刷子的。
虞楚黛心中遗憾,高龙启怎么就没跟她一样的病呢?但凡他也心脏不好,太医院怕是第二天就能捣腾出什么猪心换人心的神迹出来。
不行,她不该这么诅咒他。
心悸病很痛苦,大家还是都别得病为好,即使是高龙启这种人。
虽然她在大殿上发病,和他脱不了干系,但听结香说,这几天他对她很是照顾。
她可不是白眼狼,如今他有伤,她也该照顾一二。
高龙启望着她给他涂药,她动作极轻,似乎生怕弄疼他。
高龙启:“用不着这般束手束脚,一点小伤而已。”
虞楚黛停顿一下,脑子一抽,想起戏文里的经典桥段。
这种时候,是不是正好表表情衷啊?
上回来乾华宫,她想培养巩固下二人不存在的情谊,后来吃饭吃得太投入,浑然抛诸脑后。
今晚,英雄受伤了,她这美人替他疗伤,岂非天时地利,只差人和?
不能浪费大好时机。
虞楚黛捧着高龙启的手,含情脉脉,“瞧陛下这话说的……伤在你身,痛在我心。陛下可得爱惜圣体呀。”
高龙启:“……”
他一阵爆笑,手臂无意间拍进水里,溅虞楚黛一脸水。
有的女人,做作起来是恶心。
而虞楚黛,做作起来,会因为过分做作,刻意拙劣至极,就变成了搞笑。
被溅一脸水的虞楚黛:“……”
她抬手拿袖口擦擦脸。
这个反应不对吧。
这种时候,难道英雄不该很感动吗?
至少,场面应当是温情的,而不该是他在池子里笑,拍她满身水。
他果然有病。
她却总被他看似正常的表象欺骗,拿正常逻辑去对待他。
高龙启见她浑身湿漉漉,停下笑来,伸手,直接将人拽进水中。
虞楚黛忽然落水,呛了几口。
乾华宫这温泉池,比后山和甘
泉宫的都深,慌忙间,她抱住高龙启,贴在他身上。
高龙启:“虞美人,你今晚来,还这般做作,朕看你醉翁之意不在酒。()?()”
虞楚黛堪堪站稳,拨弄贴了满脸的头发,听之疑惑道:“那还能在什么?()?()”
“你在勾引朕。()?()”
高龙启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,“朕早说过,你是流氓。?()13??╬?╬?()?()”
虞楚黛呵呵冷笑,看看,什么叫倒打一耙?
她盯着高龙启的唇角伤痕,反击道:“陛下不遑多让。建议您先把唇上的伤处理掉再说这话。也不知谁这般放肆,同陛下耍流氓都耍到明面上了。妾身可远远不及你们会玩。”
先前,她以为他不行,所以会比正常男人纯洁些,可如今看来,陛下是又菜又爱玩。
她洋洋得意,瞧瞧她这美妙的阴阳怪气,瞧瞧这明褒暗贬。她今晚观察力爆表,发言反击水平呈直线上升。
凭什么总是她被高龙启骂流氓?她受这欲加之罪,再一再二,不可再三,真以为她没脾气呢。
高龙启本是靠在岸边,听她这话,站起来,绕着她走半圈,观察一番,道:“虞美人今晚很是伶牙俐齿,从前竟没发现。”
虞楚黛越发得意,他这么说,看中了。虽然读不了他的心,但她毕竟读过百八十人,对人性的了解,还是很有信心的。
她乘胜追击,压住得意,回想下德妃的沉稳模样,模仿道:“妾身口才是还不错。从前,只是陛下不够了解。”
他听出,她声音故意冷冷淡淡,道:“嗯,是。今晚气性也很大。”
虞楚黛哼一声,“妾身才没生气。妾身是平心而论。”
狗东西高龙启,不知道被哪个女人……也有可能是男人……咬过,还在她这里装清纯,她今天就要戳穿他的虚伪面目。
高龙启笑了,明明气得都敢跟他呛嘴了,还嘴硬说不气。
不过真论起来,该生气的人是他才对。
高龙启将她按在岸边。
他身形高大,骤然靠近,压迫感极强。
虞楚黛害怕,强装镇定,“你、你做什么?说不过就要打人,非君子所为……”
话一出口,她后悔了。
高龙启跟君子没关系,他一向都在疯子行列。
要不……她给他磕一个?
现在磕还来得及吗?
就说,陛下呀,其实刚才人家不是呛嘴,是在表演单口相声。
她脑子还没转出解决方案,唇上痛感袭来。
“唔——”
她吃痛,本能抬手,狠狠拍他肩膀,想将他推开。
这点力度,于他而言,跟猫挠似的,根本毫无威胁。
反抗不在于轻重,而在于行为本身便是忤逆,所以该罚。
他变本加厉,再进一步。
“……”
她被滑软异物感惊到,呆住,别说反抗,连动都忘了动。
在她的认知里,舌头是用来吃饭的。
高龙启见她一动不动,放开她。
血渍染红
她的唇()?(),
好看()?(),
不过这次是她自己的血。
高龙启:“瞪朕做什么()?(),
昨晚你就是这么咬朕?[(.)]?↓?.の.の?()?(),
还敢恶人先告状。朕只是帮你回忆回忆。”
虞楚黛毫无记忆,坚信自我,“不可能。以妾身的人品,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。”
高龙启也不生气,慢悠悠抬手,作势要抓她,“想不起来没关系,朕乐善好施,不介意再帮你一次。”
“想起来了!”虞楚黛慌忙一只手捂住高龙启的嘴,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,“我真想起来了,都是我的错,是我不好!”
其实一点儿都没想起来,她依然坚信自己是个好人,此番绝对是高龙启污蔑她。
只是,世道艰辛,好人难做,她得迂回点。
偶尔屈心抑志,乃大智慧。
高龙启放开她,再度靠回岸边,恢复懒得搭理她的模样。
虞楚黛脸颊越来越红,越想越气,又羞又恼。
这个,应该算她的初吻吧。
以前她不小心撞见过哥哥和嫂嫂亲亲,缠绵悱恻,看得她小鹿乱撞。
轮到她……她摸摸嘴角,手指上全是血。
妈的,被狗啃了。
虞楚黛怒气冲冲爬上岸,士可杀不可辱,她至少要留下个冷酷的背影让他知道她在生气。
不想理他,不想看到他。
上岸挪动两步后,她转身返回,又泡进温泉里。
并非她不想离开,而是失算。
高龙启把冬天当夏天过,乾华宫里不烧地龙,不用炭盆,还喜欢敞着窗子吹北风。她吸取教训,今日过来之前,特意挑出最厚实的夹棉衣裙穿上。
人算不如天算,高龙启将她拉下水。
厚实夹棉一浸水,沉甸甸,跟铁块似的,坠得她挪不动步子。凉风一吹,又冷得像冰坨子,还紧紧贴着皮肤,冻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。
她只能回来继续泡着。
高龙启半眯眼,望着虞楚黛在那里爬出爬进,折腾得水花四溅。
“虞美人这是……演哪一出?”
虞楚黛冷脸泡温泉,“没什么,泡麻了,上岸散个步又回来继续泡。不可以吗?”
“当然可以。”高龙启闷笑,瞥她两眼,瞬间看透她心中所想。
他站起来,走上岸。
虞楚黛低下头。他才是流氓,不穿衣服动作间还敢这般坦然,她一个大活人还在这里呢。
高龙启捡起岸上托盘里的干净衣袍,披在身上。
虞楚黛暗自叫好,等他一走,她就可以用托盘里的帕子擦干上岸。
高龙启正要离开,转身回来,又拿起地上的托盘,将所以东西拿走,只留给她一句话。
“一报还一报。虞美人,你慢慢泡。”
他往寝殿走去,留下一道冷酷的背影。
虞楚黛:“……”
他这是在报后山温泉的仇。
要不要这么小肚鸡肠?
虞楚黛跟他斗法一整晚,现在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,干脆把脸泡在水里吐泡泡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