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染立刻重复了一遍他的手势：三，五，一。</p>
萧海上尉用那双将死之前光亮黯淡的眼睛望着她，仿佛有了一点笑意。</p>
他在说：对。</p>
他重新调动全部力气，挣扎着继续。</p>
这?次比出来的手势，是“四”和“五”。</p>
他停住了，望着裴染的眼睛，伤痕累累的胸膛起伏，深深地缓了一口气，又抬起手继续。</p>
他比了一个“一”，收回?手指，又比了一个“一”，再放出四根手指。</p>
一。一。四。</p>
三五一四五一一四。</p>
萧海上尉又一次停下来了，手软塌塌地垂落下去。</p>
裴染伸手帮他扶起那只?手臂，可那只?手像是没有一丁点力气了，仍然纹丝不动。</p>
裴染又想出一个主意，马上松开他的手，自己比出数字的手势，如果他看到正确的数字，只?要点一下头，或者眨个眼就行?了。</p>
然而萧海上尉疲惫地闭上了眼睛，一口接一口地倒着气，好像已经?开始进入弥留状态。</p>
他还?没有把他的数字说完。</p>
他终于又睁开了眼睛，一双眼睛似乎用尽了全部力气，努力聚焦在裴染身上，干裂的嘴唇开启。</p>
身后围过来的人看见他张开嘴，像是要说话的样子，全都火速往后退。</p>
裴染没有，反而俯身向前，耳朵贴近他的嘴边。</p>
萧海上尉的眼中全是欣慰。</p>
他望着裴染，齿间低低地溢出几个字：</p>
“……九八二。”</p>
他合上嘴唇，很明显说完了，裴染起身飞快后退。</p>
嘭。</p>
地上的人消失了。</p>
裴染却觉得他好像还?在用那双眼睛望着她，想要她记住他拼死报出的号码。</p>
“三五一四五，一一四九八二，”裴染复述了一遍，“这?是什么？”</p>
“是坐标。”W回?答，“这?是黑井以西一个地点的坐标。他只?报出了小数点后三位，不过精度已经?足够了。就在这?里往西南，大概七十公?里远的地方。”</p>
他又说：“裴染，就算他的声音再小，其实?我也能采集到，你不用冒险靠得那么近。”</p>
裴染带着大家一起继续往前走，走出几步，才回?答：“他一直看着我，没有看向你，说明他没有认出你。如果是我，临死前拼命报出来的数字，如果有人能凑近了认真听?，我会走得比较安心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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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</p>
裴染想了想：“虽然我自己不是,但是我一直都很?敬重那些勇于自我牺牲的人，希望这种人能在这个世?界上永不绝种。因为他?们死得实在太快了。”</p>
W沉默着，没?有说话，过了一会儿才出声：“我已经把这组坐标传回黑井了。”</p>
他?说：“这组坐标一定非常重要,估计有我们一直都在寻找的东西,黑井刚刚已经调动飞行器,携带炸弹去那边了。”</p>
幸好?有这颗金属球在这里。</p>
如?果这里只有裴染和其他?平民，在这种不能写?字的时?候,只能用脑子记住萧海上尉报出的那一串数字，而且说不定要什?么时?候才能进入黑井,见到黑井的人，把坐标告诉他?们。</p>
有W在,他?立刻就能把坐标发送回去。</p>
至少萧海上尉没?有白白牺牲。</p>
一行人继续沉默地往前走,隧道?里只有脚步声的回响,白亮的灯光反射在隧道?的金属支架上。</p>
前面?不远处就是出口。</p>
出口和入口一样,也装着一扇金属门,门锁的位置有个洞,应该是用枪轰开的，门关?得很?严实，用一堆废弃的建筑材料牢牢地堵着，明显是萧海上尉干的。</p>
他?受了那么重的伤,不知道?是怎么挣扎着做到的,也许那时?候腐蚀液还没?有渗透得那么深。</p>
他?会这样堵门，一定是在被什?么东西追,那东西力量偏弱,撞不开顶着的门，说不定也是人片机群。</p>
裴染对?大家比了个嘘,轻手轻脚地一点点挪开顶门的建筑材料。</p>
其他?人也立刻上来搬东西，动作全都蹑手蹑脚，但是速度不慢，片刻间?就把门口清空了。</p>
W说：“我仔细听过了，外面?没?有异常的声音。”</p>
裴染轻轻地把门拉开一条缝。</p>
外面?是同样红棕色的土地，天空一望无际，干干净净，没?有人片机群的影子，不过门前不远处，却安静地停着一样特殊的东西——</p>
一架银黑色的飞行器。</p>
飞行器造型现代，通体流线型，像一滴凝固的银黑色水滴，一看就不是古董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