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尊师亲启,徒萧皓尘渐觉心中不安,记忆凌乱至极。身困凡事不得亲往,种种琐事还须询问师父。十年前,萧皓尘究竟是为何事前往逍遥谷,又为了何事离开?小猪生于逍遥谷中,起生母又是何人?”
写完这些,萧皓尘停笔,闭目轻出了口气。
这时,他却察觉到了一阵寒意漫上肩头。
萧皓尘不想惊醒卫寄风,拔剑跳出窗口,直直地看着在暗中偷窥的鬼王:“你到底是何人?”
鬼王又委屈,又不敢靠近,小心翼翼地躲在距离萧皓尘六尺之外的地方,说:“皓尘,你不记得我了?”
萧皓尘皱眉:“你究竟是谁?我们认识吗?”
叶翃昌呆住了,他喃喃道:“卫寄风……一定是卫寄风!卫寄风把你变成这样的,我要杀了那个混账!”
说着,叶翃昌就要去杀沉睡中的卫寄风。
萧皓尘拿剑尖挑着一张符纸,纹丝不动地拦在他面前,声音有些发颤了:“你到底是谁!”
他不信卫寄风会害他。
卫寄风对萧家一生忠诚,对他更是……几十年未变的深情。
卫寄风怎么会害他?
卫寄风为什么要害他?
这只厉鬼,yīn魂不散,嗜杀成性,实在可恶至极。
可是……可是萧皓尘抬眼看着厉鬼悲伤的眼睛,却又觉得心里痛极了。
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会如此痛楚,为什么这只厉鬼,要这么伤心地看着他。
鬼王慢慢后退,委屈巴巴地缩进鬼火中,揉着额头刚刚愈合的伤口,说:“皓尘,我是你相公,真的是,我是来娶你的。那个卫寄风是坏人,他一定……他一定是给你下了药,你才会把我忘了。”
萧皓尘慢慢收起剑,心中乱成一团,颤声问:“你……你知道小猪吗?”
叶翃昌立刻打起jīng神,活泼可爱地冲到了萧皓尘面前,一人一鬼脸对脸,叶翃昌欢喜地说:“我儿子,那是我儿子!你生的!我们的儿子!我还送给小猪一块玉佩!他一直戴在身上的。你喜欢蔷薇花,喜欢喝京城街头的羊肉汤,喜欢骑马,喜欢练剑,最讨厌的人是安明慎,对不对!”
萧皓尘呆呆地看着这只鬼。
他不记得,他真的不记得生命中还有过这样一个人。
可这只鬼说的事,全都是对的,
他为什么会不记得了呢……
萧皓尘有些头痛了,他揉着额头,摇摇欲坠。
他沙哑着说:“我记不清了……”
营帐中的卫寄风睁着眼睛听外面的对话,心中却并不慌张。
濯情露的药效是不可逆的,只要皓尘记不起来,他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往事,就只会是叶翃昌无休止的背叛和折磨。
萧皓尘被一只厉鬼缠住了。
厉鬼一身的yīn冷鬼气,让营中将士们夜夜噩梦士气萎靡。
可萧皓尘却赶不走这只厉鬼。
厉鬼天天缠在他身边,絮絮叨叨地说着很多旧事。
“皓尘,你我本是夫妻,我是皇帝,你是皇后。景昶元年,你入皇宫,所以未曾征战沙场。”
“后来你我生了间隙,好多年都没法好好说话,凤仪宫日日大门紧闭,我要见你,宫人却总说你已睡下了。”
萧皓尘揉着额角,说:“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,我会连见都不愿见你?”
厉鬼怂了下去,默默地来到萧皓尘身边,一身鬼气缓缓缠绕在萧皓尘身上,低喃:“我……我杀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……皓尘……我那时根基未稳,一心想着权势,想着皇位,我怕……我怕你生下嫡长子,萧家就会再无顾忌,甚至让我不明不白地死在宫里,另立新君。那时萧家权势滔天,我怕……怕得人都快疯了……”
萧皓尘已记不清那些旧事了,他只是心中隐隐作痛着。
萧家……权势滔天,野心勃勃的萧家,或许会那么做吧。
他的父亲是个野心家,从未打算一生只做人臣。
但是此事……此事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。
萧皓尘不记得那些事,可他却记得自己是谁,他低声说:“若你……担忧嫡子让萧家势大,你可以告诉我,你可以告诉你的皇后。夫妻同体,什么事不可以商量,不可以同甘苦?嫡子会让萧家势大,那两人若合力用些手段不怀不生,又有何难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