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次听到这个称呼,明媚仿佛回到了每一个被梦魇折磨的午夜。
厌恶,恼怒,还有几丝莫可名状的羞耻。
这些情绪堆叠在一起,将惊惧都冲淡了些。
她试着扭动挣扎,可无济于事。
明媚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的男人,漂亮的眼睛里氤氲水气,看起来委屈极了。
景珖无动于衷。
被这副皮相骗一次是不慎大意,被骗第二次,就是愚蠢至极。
眼看着她不似刚才那般受惊害怕,这样迫着她的趣味便淡了。
景珖笑了声,松开她的口,但依然钳着她。
明媚得以喘息,张口就要喊人——
“喊啊。”景珖非但不惧,反倒含着几分期待。
“让他们看看外人眼中高贵冷艳的盛宁郡主,曾如何匍匐在男人脚边,看看你今日的仪态万千下,藏着什么样的疯态……”
景珖字字带刺,精准无误的刺在明媚最敏感忌讳之处。
眼看她眼中的水气酿成眼泪,景珖心中竟也如针扎一般。
伤敌一千,自损八百。
其实,他白日问瑜王那句话,根本早有答案。
她从前是何模样,根本不必费神探究。
长安城谁人不知盛宁郡主心高气傲,实实在在是一朵又冷又艳的高岭之花?
多少男人想要采撷这朵冷艳娇花,最后皆落得一个自取其辱的下场。
当日,她清醒过来,得知亲姐下落后,原本很开心。
可当她打听到秦晁的为人后,便只剩无尽怒火。
究其根本,不过是因为她从来都是个认知清醒的小姑娘。
她的出身背景,样貌条件,所的宠爱,不知超出寻常女子多少。
只要她想,就能得到更多。
她从来都是清楚的认识这一点的。
然而,她让自己的人生顺心如意的途径,不是借着这样优渥的条件去追寻更多,而是铲除或避开那些让她讨厌的人与事。
放在男女□□上,大概就是——她未必想过自己该匹配一个什么样的夫君,但她绝对清楚什么样的男人配不上她。
在她眼里,他是配不上她的人。
就像她觉得秦晁配不上明黛一样。
可她所有的高傲冷艳,都揉碎在那段疯癫的日子里。
那段让他的人生彻底颠覆的日子,在她眼里,是一段不愿提及的耻辱。
所以,她心狠手辣,手起刀落,要他永远不得翻身。
明媚气的气息紊乱,肩膀因急促的呼吸轻轻起伏,每一个字都是从后槽牙磨出来的:“你到底想怎么样?”
景珖静静看着她,唇角慢慢勾起……
……
“我想要明媚。”景珖平静道出这话时,秦晁刚递到唇边的茶盏歪了一下,险些烫嘴。
倒不是意外他的想法,只是觉得有些突然。
“嗬……”秦晁放下茶盏,摸摸嘴唇:“你倒是坦白。”
景珖目不斜视看着前方一尊四方高脚凳:“你我之间,遮掩这些,也没必要吧?”
秦晁挑了挑嘴唇。
是,的确没必要。
想当初,景珖算计他的时候可没手软,目的一样是借踩着他跨过明府女婿的门槛。
可惜,养了条白眼狼在身边,自以为计划得逞,转身便被反咬一口。
到头来,还是被他抢了机会捷足先登,现在连喊姐夫的资格都没有。
秦晁双手捧着茶盏,端出一副过来人看破世情的老成,缓缓道:“你这话,在我面前说说过嘴瘾就罢了,可别叫黛黛听去。她这人护短又不讲道理,媚娘的事上,除了我这个例外,还没有人能讨的好。”
景珖看他一眼,没有说话。
秦晁这番话,说的有几分道理。
明黛是小疯子的姐姐,从来都护她,手段也不是小疯子那点伎俩能比的。
若小疯子闹到明黛那里,明黛携明家之力针对他,恐怕拱手让出一个景家都不够。
至于秦晁,他能给的许诺已给了,届时袖手看戏还来不及,不指望能帮忙。
但是……
景珖肃然起身,正正经经对着秦晁搭手作拜:“既秦大人提到这事,景某有一不情之请。”
秦晁张口就道:“喔,想让我帮你挡着我夫人?”
景珖怔了一下,是没料到他这般精准直白,转念一想,虽然有些可笑,但他如今的心情,只有眼前这人能懂。
“是。景某与媚娘的事,只想与她单独解决。”
秦晁作唏嘘状:“这我可不敢,谁知你是想和她单独解决,还是单独解决她?”
“届时我这小姨子有何闪失,我便是被你拉下了水,届时没点有理有据的说法,难向我夫人交代啊。”
景珖额角的青筋跳了跳。
与秦晁交手多时,他算是领略过这男人的手段。
哪里是不敢,分明是想再敲诈!
怒火还没烧起来,又灭了下去。
当初是他算计不成遭反噬,反而是这个男人,本该永无翻身之日,却一点点抓住机会,一跃而起。
单谈这个,景珖是有些敬佩的。
不过,这并不妨碍他讨厌他这个人。
男人目光黯然:“景家值钱的都已是大人囊中之物,景某已无拿得出手的筹码。”
秦晁眉眼一挑,看着景珖的目光多了几分打量。
他还记得,当日向景家发难的时,景珖的反击也挺厉害。
身为景家家主,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,纵然敌人来势凶猛,何曾惧怕?
真正令他慌了手脚,连做决定都不再理智,是在他这里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之后。
他和景珖最大的区别在于,明黛到最后一刻都在护他周全,明媚由始至终都只想他死。
从这个角度来说,他二人之间的较量输赢,其实早有伏笔。
但令秦晁意外的是,当景家大势已去,他背靠明程将景家拿捏的死死的时,景珖的反应并不如他所想的那般愤怒,更多的,是一种无言的绝望。
失去的不是攫取荣华富贵的途径,而是与那人唯一的可能。
这种感觉,旁人或许不察,但秦晁看的真切。
身为景家家主,景家的荣辱与前程,并未被他看的同命一般重要。
他看得重要的,另有其人。
这也是为什么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,秦晁敢继续用他,且用的顺手。
他岂止捏着景家的命脉,他还掐着他的七寸,知道打哪儿最疼。
这世上,没有人比他更能帮他。风水轮流转,真是件令人愉快的事。
“好,我答应你。在你与明媚解决恩怨的过程中,我会尽量不让黛黛插手。”秦晁爽快回应,让景珖颇为意外。
他都做好了被敲一笔的准备。
又听他打趣一般,笑问道:“话说回来,当真不后悔?整个景家都赔了,还要继续赔?”
景珖闻言,嗤笑一下:“据景某所知,秦大人便是得到了景家的一切,不一样在第一时间拱手让出,只求一个机会吗?”
秦晁抹抹嘴,不跟他争辩了。
“行,你好自为之。”
景珖在秦晁这里得了准话,大抵定了心,正欲告辞离开,秦晁又加了一句:“你既已没什么筹码,那就当欠人情,先记着了。”
景珖步子一顿,脸色沉了。
就知道,这厮怎么可能发善心乐于助人!
夜里,秦晁回到房间,见明黛梳头的动作一道比一道慢,心不在焉的。
他眼神轻动,走过去取下她手中木梳,帮她梳头。
“想什么呢?”
明黛看了一眼他的右手,正虚虚握着她的长发,已有了些力气。
她笑笑,温声道:“这个景珖,当真是冲着媚娘来的。”
秦晁动作顿了一瞬,又很快恢复,镇定地问:“我与他也不交心,倒是没问过这些。”
明黛说:“今日在厅中,我就觉得媚娘的样子不对劲,佯装装茶,故意让她去院中独自等候,又让阿福暗中观察,没想……”
话语止住,显然是看到了不好宣之于口的事。
秦晁一怔,旋即将景珖在心里嫌弃一万遍。
这厮到底是怎么当上家主的?
明知这是他的地方,更知要忌惮明黛,还敢这么搞?
被发现了吧!?
但,终究是达成了约定。
秦晁略一思忖,轻轻“嘶”了一声。
明黛思绪拉回来,转身看他:“怎么了?”
秦晁左手扶住右手手腕,低声咕哝:“怎么忽然疼了呢……”
明黛再不想起他,起身扶着他去床上:“先躺下,我给你按一按……”
“这多不好意思……”
“……按不按?”
“按!”
作者有话要说:姐夫才没有那么圣母好心呢!!!!
姐夫的千层套路!!!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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