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沿着操场跑道走了大半圈。楼顶的照明灯白晃晃刺眼,把地上两道人影拉得老长。
从这里往教学楼看去,教室像一个个规格一致的方盒子,整齐垒放在大长方盒里。里头的白炽灯是一样的亮度,桌椅摆放同朝一个方向,连里面的人,也都是相同的伏案动作。
梁原突然停下,少年跟着收住脚。自出门,她就没说话,少年摸不清她的用意,又想着昨晚的事,心下惴惴。
“生病好些了吗?”一开口,语气柔和。
“好些了。”少年不自然地答道。
“想问问你的情况,家里电话打不通,是换了新的吗?”
“没,可能是没听到,我奶奶年纪大了,耳朵不好。”
“回去是奶奶照顾你?”
“嗯。”
梁原掏出手机,“我存一下你父母的电话,联系不上人,怪着急的。”
少年支吾着闪避,“我爸在外地。”
“那你妈妈呢?”
少年显然不想进行这个话题,双手插兜,垂头看地上,不吭声。过了好一会儿,才答:“不在了。”
梁原脸上没有出现他期望的表情,以往他一说到此处,对方声音必定放柔缓几分,脸上是来不及掩饰的同情和怜悯。也正因如此,每当闯下祸来,他总能更好脱身,得以从宽处理,他也深谙此道。
“你比我幸运。”梁原并没接着追问。
得了这么一句,少年十分意外。
“家里人不在身边,有什么事,可以给我打电话。”梁原看向远处的教学楼,晚自习下课铃响,人cháo开始往外涌。
暮chūn的夜风还是冻人的,少年屈一条腿松垮站着,有些不耐。
“落下的功课,慢慢补上,不着急。”说这话时,梁原看到少年眼里的麻木和无所谓。
似乎站在高处的人总喜欢朝泥潭下的人说:你要坚qiáng,生活会好。
“章佑明。”梁原认真喊了他的名字,“日子得往后看,未来长着呢。她要是在,希望你好。”
有些事情不必说得太透,点到即可。
人群一点点向宿舍涌去,又是齐齐的一个方向。方盒子不断暗下去,这头一两个,那头一两个,接连成片,乌dòngdòng的,最后只剩楼道里的应急灯,在闪着绿光。